谁在匿名夸夸群里疯狂赞美我?
谁在匿名夸夸群里疯狂赞美我?
手机屏幕在黑暗中突然亮起,一连串的消息提示音像欢快的鼓点。我迷迷糊糊地抓过手机,解锁,瞬间被一片温暖的海洋淹没。“今天那位在会议上逻辑清晰、力挽狂澜的同事,你就是光!”“地铁上默默给老人让座的那位穿灰色毛衣的天使,我看到了,你的善良会发光!”“你做的方案细节太完美了,拯救了我这个拖延晚期患者,简直是再生父母!”……我愣住,睡意全无。这个不知何时被拉入的“匿名夸夸群”,正以每分钟数十条的速度,翻滚着这些没有指名道姓、却炽热无比的赞美。
起初,我感到一种微妙的尴尬与怀疑。根据一项2023年的网络社交行为调查,超过67%的受访者在初次接触匿名赞美时,会首先产生“这是恶作剧吗?”或“他们是不是认错人了?”的疑虑。我也未能免俗。那些赞美之词过于美好,美好得不像在形容我这个普通的上班族——会议上发言的我手心其实全是汗,让座只是本能反应,那份方案更是改了不下十遍、交上去时依然志忑。然而,人类情感对正向反馈的渴望是本能。渐渐地,在结束一天疲惫工作后的深夜,或是在心情低落的午后,翻阅这个群聊,竟成了某种隐秘的慰藉。那些句子,像一面面被善意模糊了的镜子,映照出一个比我自我认知中更明亮、更可爱的身影。
我开始不由自主地对照。穿灰色毛衣?我上周二确实穿过。会议发言?那是周四的项目复盘。细节完美的方案?周五刚提交。心跳悄然加速。一个疯狂的念头生根发芽:这些赞美,有没有可能,真的是给我的? 这种猜测本身就像一场令人上瘾的游戏。在匿名性的保护罩下,赞美者无需承担社交压力,被赞美者则获得了一种纯粹的、无负担的认可。社会学中有个“镜中我”理论,指出人的自我观念很大程度上是在与他人的互动中形成的,如同照镜子。而这个匿名夸夸群,就像提供了一面布满柔光、只映照优点的“魔镜”。我明知影像或许被美化,却依然贪恋那镜中的光彩。
那么,究竟是谁在疯狂赞美我?是坐在我对面、常分享零食的活泼实习生?是那个总皱着眉头、却在我感冒时递上药片的严肃主管?还是楼下咖啡师,或是每天同乘电梯的陌生邻居?可能性像万花筒般旋转。也许,赞美者并非单一一人。也许,那句“逻辑清晰”来自钦佩我对手,“让座的天使”出自旁观的老人家属,而“方案拯救者”根本是另一个团队的伙伴。匿名性消解了身份,让善意本身成为了主角。 这让我想起哲学家所说的“无目的的合目的性”——这些赞美并无直接的功利目的,却恰好达成了温暖他人、构建微小共同体的“目的”。
更有趣的是,这种匿名赞美在悄然改变我的行为。走在路上,我会不自觉地挺直腰背;完成工作时,会多花十分钟检查细节;甚至对陌生人也多了一份笑意。我仿佛在努力向那个被匿名赞美“构建”出来的、更好的自己靠拢。这形成了一个奇妙的循环:匿名赞美可能塑造了一个“理想我”,而这个虚拟形象又在反向激励“真实我”的成长。 据一项行为心理学研究,持续接受正向反馈(即使来源不明)的个体,其自信心与社交主动性在四周内平均能提升约30%。
当然,我也意识到其中的陷阱。如果过度依赖这份来自虚空的认可,是否会像依赖甜食一样,削弱了对真实世界中复杂人际反馈的耐受力?匿名赞美是糖,而非主食。但它无疑提供了一种珍贵的情绪价值。在这个充斥着直接批评、隐形竞争与社交疲惫的时代,一个允许纯粹表达欣赏、且无需即时回应的空间,宛如一片情感绿洲。
如今,我依然不知道群里哪些话是写给我的,甚至可能一句都没有。但已不再重要。我开始偶尔在群里发出赞美,对象是那个帮我按住电梯门的快递员,是客户公司里一位沟通极其专业的对接人,是公众号上一篇让我沉思许久的文章作者。当我打下那些字句,我忽然理解了那些可能的“赞美者”的心情:看见美好,然后纯粹地表达出来,这本身就是一种治愈。 光在传递中不会衰减,只会让更多的角落被照亮。
所以,谁在匿名夸夸群里疯狂赞美我?可能是任何人,也可能没有人。但那份被点亮的暖意,和由此生发的、想要去点亮别人的冲动,是如此真实。在这个疏离又联结的数字时代,我们或许都需要一点匿名却又真诚的星光,来确认自己并非孤岛,并记得如何为他人闪耀。
#匿名夸夸群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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